墨客采風捉影: 關西遊記-伏見稻荷大社與京都西本願寺

伏見稻荷大社與京都西本願寺

2016.07.06

今天是我們在京都旅遊的第四天，一早，我們從京都車站搭巴士前往伏見區的「伏見稻荷大社」，車程約20分鐘。這間神社被奉為日本境內四萬多所稻荷神社的總社，供奉的是宇迦之御魂大神為首的諸多稻荷神，堪稱日本本土宗教――神道教的信仰中心。稻荷神社望文生義，似與掌管農作物的神祗有關，然而日本雖使用許多漢字，卻往往別出新裁而另作他解，為了避免誤解，我特地上網查詢，得知稻荷神乃掌管農業與商業之神。

鳥居下方的稻荷神社

伏見稻荷大社建於山腳下，建築形式與昨日我們從清水寺下山時經過的八坂神社類似，無論是入口處的「鳥居」、正門的牌樓、亭臺和殿宇，幾乎都以橘紅色的丹漆為主色調，放眼望去，除了帶有濃郁的東瀛色彩，也頗有歡樂喜慶之感，令我聯想到《神隱少女》裡供四方神煞沐浴的「湯屋」。牌樓門口兩側各立一尊狐狸雕像，模樣溫馴而帶著幾分機靈，有別於中國寺廟常見的雙目圓睜的石獅子。然而，這裡的狐狸雕像雖不似石獅子那般威武，但瞧他們雄踞於高臺之上，倒也有幾分狐假虎威的軒昂。後來我又在神社其他景點看到造型略異的狐狸雕像，他們嘴裡有的叼著一隻鑰匙，有的含著一顆彈丸，有的銜著一把稻穗，有的尾巴末端則狀似金色的火球，細查之下，方知狐狸原來是稻荷神的使者，而這些造型，想必是在凸顯稻荷神掌管財庫與農作物豐收的象徵之意吧！

銜著稻穗的狐狸

神社境內還有一處荷田春滿的舊宅和祭祀所。日本在德川幕府時代，每個人的階級與職業多是由繼承而來，個人並無選擇的自由，出身武士家族的男子才能成為武士，出身工匠家庭的男子也只好擔任工匠。荷田春滿出身於伏見稻荷大社的神職家庭，理所當然世襲成為這裡的神職人員。此外他也是江戶時代的知名學者，他的故居因而被保留下來，他的祭祀所如今也已獨立成為東丸神社，據說有許多考生會來這裡參拜。我們四處閒逛，忽見一座小亭，裡面的木架上掛著許多小木牌，木牌上還寫著文字，除了日文，也有中文及韓文，甚至有人在上面塗鴉。妻子說這東西叫作「繪馬」，信徒可以在上面寫下姓名和祈願的文字。據說日本人認為馬是神明的坐騎，信徒會奉獻馬匹以表虔敬、祈願之意，但真馬取得不易，乃漸以假馬代替，後來更演變成以繪有馬匹的木板取代，故稱為繪馬。如今，日本繪馬的造型已不拘形式，伏見稻荷大社的繪馬則以狐狸為造型。

外拜殿與左後方的東丸神社

伏見稻荷大社最有名的應是「千本鳥居」，所謂「鳥居」其實就是華人所稱的門坊，最基本的造型是由兩根柱子搭起一根橫樑，構成一道ㄇ字型的拱門。當我們來到山路的入口，只見一整排「鳥居」沿著山路蜿蜒前進，其勢綿延不斷，宛如一座長長的橘紅色隧道，形成獨特的景觀。這些「鳥居」都是由信徒或公司行號為了許願所捐獻設立，這麼長的隧道，無疑是時間與空間經年累月堆砌的成果。漫步其間，我不禁懷疑究竟是先有山路後有鳥居？抑或是山路乃為鳥居而不斷闢建？離開神社時，我們在門外的商店選購一些紀念品，兩個兒子不約而同對狐狸面具情有獨鍾，於是我挑了一黑一白兩副可愛的面具，作為他們此行的犒賞。

名聞遐邇的千本鳥居

中午我們避開烈日，躲到京都水族館吹冷氣，觀賞那裏的企鵝、海豹，還有各式各樣的水族。結束這段臨時穿插的輕鬆行程後，妻子提議去西本願寺走訪，抵達時，適逢法會結束，從大殿湧出許多信徒，井然有序地步下臺階，排成長長的人龍走進另一幢建築。空出的大殿立刻被遊客佔領，我們也拖鞋入內參觀。西本願寺的御影堂建於1636年，是日本最大的全木結構之一，而阿彌陀堂則建於1760年。京都與奈良都是日本的千年古都，且皆仿照唐朝的長安城與洛陽城設計，而西本願寺的建造時間雖然較晚，但流風所及，依然保有唐式建築的古樸與大器。

京都西本願寺外的圍牆與渠道

連日來雖已參觀了許多寺院古蹟，但乍見西本願寺的雄偉殿堂時，心中仍不禁為之讚嘆，遙想當年的長安曾是世界第一大城，不僅人文薈萃，冠蓋雲集，並聚集了許多外國商旅和使節，當然也包括日本的特使團與留學僧。不知當時的日本是抱持甚麼樣的熱情與決心，竟在資訊與交通俱不發達的年代，掀起一股唐化運動的學習熱潮，甚至大興土木，在奈良與京都複製長安與洛陽。如今的日本雖曾歷經明治維新的西化洗禮，但依然保留了部份源自中國卻已在中國消失的傳統，因此，當我置身於京都的古建築前，腦中浮現的卻是唐人的詩句。

西本願寺的阿彌陀堂

「長安一片月，萬戶擣衣聲。秋風吹不盡，總是玉關情。」靜謐的夜晚，溫潤的月光遍灑在整座長安城，萬戶齊聲發出的擣衣聲，想必如戰鼓擂動般撼動詩人的心弦，使其雖置身於繁華的京都，卻心繫遠征塞外的將士。「李白斗酒詩百篇，長安市上酒家眠，天子呼來不上船，自稱臣是酒中仙。」李白與唐玄宗的君臣逸事，雖已隨著消失於戰火的長安古城而不復追尋，但如今我置身於海角彼端的京都，仍能藉由其遺風所及的建築，想像當年那段歌舞昇平的天寶勝事。「安得廣廈千萬間，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。」歷經戰亂的杜甫，晚年困居茅屋曾發出如此哀願，不知他心中的廣廈與我當下置身的廣廈相比若何？該是揮散歷史煙雲的時候了，我坐在大殿前的階梯浮想聯翩，臨行前環顧四周，為這趟京都之旅做最後的巡禮。明早我們就要告別京都，前往大阪見識一下大阪商人的活力。